张红菊 李 月

开栏的话：在刚结束的美国大选中，唐纳德·特朗普再次当选美国总统。他是德国移民后代，德裔曾是美国最大的移民族群，强烈地塑造了美国的过去。在德裔之外，美国还有爱尔兰裔、意大利裔、非裔、华裔、拉美裔等多种力量，他们共同塑造了今日的美国。本版新开设“美国政治族裔系列”报道，详细解析多个族裔移民到美国的历史渊源、扎根当地的发展历程，为什么德裔对“政治冷漠”，为什么诞生了如此多位爱尔兰裔总统等话题。

图片说明2：特朗普的祖父是德裔美国商人。

图片说明1：玛格雷特·舒尔茨在威斯康星州创办美国第一家幼儿园。

“没有德裔就没有啤酒和汉堡”

德国移民是最早来到北美的移民群体之一，17世纪初英国在北美建立第一个永久性殖民地后，第一批德国人来到当地定居，几十年后，德国人开始大量移居北美。

1683年，来自德国克雷费尔德的13个正统贵格会家庭移民北美，在如今的费城附近建立了“德国镇”，这是最早的德国人定居点之一。当时德国正遭受血腥宗教冲突的后续影响，宗教少数群体受到迫害。此外，许多农民的生活条件不容乐观，因为土地短缺，农作物歉收严重，不少人的生存难以为继。而在当时，北美刚被“开发”为欧洲移民的定居点，有大量的土地、广袤的农田，德国消息网站deutschland.de报道称，当时在德国，平均一个农民只拥有半公顷土地，而在美国，10年的时间就可以拥有64公顷土地。于是，许多生活不太如意的德国农民前往新大陆，寻找新机会。1709年，1.3万名农民从德国来到美国，定居在费城附近的“德国镇”。

德国人到美国的移民潮一直持续到19世纪末。19世纪50年代，近100万德国移民进入美国，其中包括因经济问题移居的德国人、参加欧洲革命失败的难民等等。美国的德裔社区不断扩大，构成当时美国最大的非英语群体，如今约有6000万美国人具有德国血统，他们分布广泛，其中加利福尼亚州和宾夕法尼亚州数量最多。

在融入美国社会的过程中，德裔移民形成了自己的文化和经济体系，并对当地工业、饮食等方面产生深远影响。他们擅长烘焙、木工和酿酒，于是更多在美国经济社会中承担商人的角色。在德国，不少家庭拥有自己的酿酒厂，能够享用优质的啤酒。因为思念家乡的味道，19世纪中叶，大批德国移民在自家厨房酿造啤酒。

有人从中发现了商机——为什么不将德国的优质啤酒推向美国市场呢？一些人找来了德国的酿酒配方，并将其复制到美国。他们酿造的啤酒比当时美国市面上的英式啤酒发酵时间更长，保质期也更长，因此更具销售优势。19世纪70年代，全美各地涌现出约4000家德国啤酒厂，极大推动了城市社区发展。那个时期还诞生了不少德裔啤酒大亨，他们经营着圣路易斯、纽约等地的酒厂。

汉堡是现代美国最具代表性的食物之一，它的诞生也与德裔有关。19世纪，德裔的啤酒花园办得如火如荼，德裔餐馆则开始提供德国汉堡的优质牛肉，“汉堡牛排”火了起来。随着绞肉机的普及，碎牛肉熟食被端上餐桌，不知是谁在碎牛肉饼上下加了面包，汉堡包就这样在美国街边的午餐车或是路边餐厅诞生了。

德裔还在社区建造学校、教堂和俱乐部。在这些社区中，德裔的语言及民族文化得到了保护和传承。1910年，美国有554家德语报纸，还有与英语学校共存的德语学校系统。

一战让多数德裔“忘记德语”

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，德国成为美国的敌对国，美国国内爆发出巨大的“反德情绪”。尤其是英裔美国人，他们担心德裔美国人“仍然忠于他们的皇帝”，并将其视为一种安全威胁。当时，英裔美国人还给德裔美国人起了绰号，认为他们是“一群野蛮的袭击者”，说着其他美国人无法理解的语言。

被这样强烈的抵触情绪影响，当时的美国社会抵制几乎所有德国的东西。各州开始关停德语学校，并禁止新的德语学校开设，图书馆开始移除德语书籍。如果有公立学校的教师发表亲德言论，就会被立刻免职，送去“学习教育”，“成绩合格”后才能再次任教。

还有德裔美国人因为奇怪的原因被警局拘留，甚至被暴徒杀害。约翰·梅因茨是一名生活在明尼苏达州的德裔美国农民，1918年8月，他被怀疑“不忠”，被一大群人绑架到南达科他州边界地带。人们对其鞭打、侮辱，还威胁他不准回到明尼苏达州，不然就绞死他。梅因茨后来起诉非法监禁自己的人，进行索赔，但美国法院站在了被告一方，梅因茨最终并没有获得多少补偿。

为了生存，避免麻烦，德裔美国人开始有意“将自己和美国社会同化”。他们修改原本的名字，重新命名街道，让一切都“更英语”。他们在公共场合交流时也尽量用英语，德语仅在私下里说。就这样，大多数来自德国的移民慢慢“忘记了”德语这门语言，摒弃了部分德国文化传统，他们的后代也不太会说德语，也不会在周日教堂礼拜后喝啤酒，因为对于英裔美国人来说，这是不道德的。

在美国那个生活着大量德裔的时代，只有少数德语文化被保留下来。幼儿园的名字“kindergarten”源自德国教育家的发明，这个词在德语中意为“儿童花园”，继续被英语学校使用。在俄亥俄州辛辛那提，之前居住过德裔的一个社区仍叫“莱茵河畔”。

特朗普祖父因逃避兵役来到美国

从17世纪至今的几个世纪里，德裔移民对美国社会的发展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，在商业、教育、科学、文化等领域产生深远影响。

美国的第一位千万富翁就是德裔，1763年，约翰·雅各布·阿斯特出生于德国，16岁离开家乡和家里人学习做贸易。抓住18世纪英美之间的良好商贸形势，阿斯特通过皮毛进出口贸易发家致富，在美国五大湖地区及周边建立了一个“皮毛贸易帝国”，到18世纪90年代末，其身家已超过25万美元，相当于今天约500万美元。

19世纪，阿斯特又因为朋友的关系进军美国房地产，积累了大量的财富，1848年去世时，他留下的遗产估计至少价值2000万美元，相当于如今的1100亿美元。他还是美国第一个家族信托基金的创立者，为延续家族财富提前做好了计划。

美国的第一家幼儿园也是德裔创建的，德国移民玛格雷特·迈耶·舒尔茨是德国富商的后代，也是德裔美国政治家舒尔茨的妻子，1856年，她在威斯康星州沃特敦开设了第一家德语幼儿园，将幼儿教学引入美国人的生活，改变了美国的早期儿童教育。

德裔也推动了美国科技的发展，德裔火箭专家沃纳·冯·布劳恩被誉为“太空计划之父”，他曾参与美国洲际弹道导弹计划，担任马歇尔太空飞行中心主任和土星五号运载火箭的首席设计师，将“阿波罗”飞船送上月球。

德裔也在政坛找到了一席之地，舒尔茨是其中的代表之一。1829年，舒尔茨出生在德国，青年时期参加德国革命失败，移居美国，在威斯康星州开启自己的政治生涯，19世纪50年代加入共和党。他反对奴隶制，反扩张，在南北战争期间立下军功。19世纪五六十年代，舒尔茨大力支持林肯代表共和党竞选，成功号召德裔美国人给共和党投票，为林肯赢得大选做出突出贡献。1928年，首位德裔美国人赫伯特·胡佛当选美国总统。而后，拥有德国血统的德怀特·艾森豪威尔、理查德·尼克松也入主白宫，成为德裔从政的代表。

但德裔并不是美国总统界的“最大赢家”——在历届美国总统中，20多位拥有爱尔兰血统。与爱尔兰裔美国人相比，德裔美国人显然对政治“有些冷漠”，与他们本身在经济、科学等领域表现出的活跃形成鲜明对比。

这可能与不同族裔选择的“求生手段”有关，因为德裔拥有一定的手工技术、较为先进的教育文化，他们一般在美国社会中拥有比爱尔兰裔更好的经济前景，相比之下，爱尔兰裔需要更多为自己谋生存的渠道。这些爱尔兰移民在英国与爱尔兰的斗争中积累了更多的政治经验，且在融入美国文化时没有语言障碍，反观德裔，他们需要新学一门外语。

特朗普的当选无疑扩展了德裔从政的总统列表，他的祖辈也是德国移民，是19世纪末期移居到美国的。那个时候，德国有人因为经济问题移居，有人是为了躲避政治迫害，特朗普的祖父弗里德里希·特朗普则是为了逃避德国兵役。

弗里德里希自小体弱多病，害怕体力活，1885年10月，这个16岁的青年购买了一张单程机票前往美国。19世纪末期的美国有着大量的机会，弗里德里希在纽约赚到了一笔钱，娶了一位德裔妻子伊丽莎白。他也曾试图带着财富回到家乡，但逃避兵役的事情在当地败露，弗里德里希只得和妻子继续留在美国。

他们生了3个孩子，1905年，弗里德里希的二儿子弗雷德·特朗普在纽约市出生，他是特朗普的父亲。弗雷德不怎么会说德语，可以说是一个“地道的美国人”。他继承了父亲的经商本领，成为纽约最成功的商人之一，积累了大量的财富。

年轻有为的弗雷德在一场派对上遇到了自己未来的妻子玛丽。玛丽来自苏格兰，在纽约做家政谋生，“女佣和大亨之间擦出了火花”。他们结合后唐纳德·特朗普出生。

在特朗普家族的美国发展史中，财富是永恒的底色，弗里德里希不到50岁就因病去世，他的巨额资产被家人继承，未竟的房产生意由伊丽莎白及弗雷德继续，他们后来也把这门生意经营得有声有色。